事件本身还不至于让品学兼优的阿泽休学,事还没完,阿泽时常愁眉苦脸地说某某某今天又在班上诋毁他,他真的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很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他的。“我不想待在这个班了,看到这些人我就很难堪。”
“来我们班吧,给你爱的抱抱喔。”
也就那么随口一说,这句话便成了现实,阿泽又被妈妈批评了多少次呢?
和阿泽在同一间教室里念书,近距离地观察他上课时的一举一动,放肆抄他的笔记,一切皆成为现实。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因为分数不理想、前途好迷茫而哭泣,一米八的好男儿会倚着那个黑黢黢门洞的墙壁哭得这么难听。
阿泽说,你别哭啊,回家晚了你不怕被你妈训吗?
“我是不是很没用。”
“哪有,你很棒的。”他轻拍我的头,手掌捧住我的脸颊。如果我还小的话,会想到他下一句话就是“给你吃糖”。我的确想吃糖,但含住的是阿泽的唇,很软掺进泪水的味道,有点咸,又有点甜。
在两个人都起了反应的时候,声控灯亮了。他松开口,我垂下搭在他肩膀上的双臂,用袖子擦干眼泪。“明天见。”他慌张地说,转身向楼上跑去。
我呆在原地。
楼上下来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杂乱无章的不平稳的脚步声。
“哟,这不是隔壁楼的小川嘛,阿泽,欸,刚上去的是不是阿泽,那孩子招呼也不打。小川,帮叔叔把垃圾带下去扔掉。”
我拎着垃圾袋,有点后悔小时候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弄得阿泽整栋楼的人都认识我。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情,我看过的所有书籍都指向这一结论。
我十七岁了,或者说十八岁了,白先勇的那个关于月光与少年的故事我仍未看懂。
但我还是很开心的,偷着乐,当阿泽把我的手紧握在他的手中时,当四下无人悄悄咬他的脸颊时,当我们相拥在一起时。阿泽有着好看的眉毛和鼻子,光影打在他的侧脸,皮肤上的绒毛闪闪发光。我喜欢和他走在一起,没有目的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好像是从很早之前我们就已熟识,一路走到今天。
我只是觉得很快乐,没有想过要如何去爱。
不负众望,那一年,我们都收到了正大的录取通知书。
那年假期,我们去花莲那边逛了一圈,还去了垦丁。心心念念的垦丁的海,远不及梦中黑色的潮汐动人。
阿泽说他想去商学院,问我想去哪。
“理学院。”
“什么嘛,就你还念数学。”
“是心理学系啦!”
弗洛伊德也无法解析我梦中的秘密。
之前不准早恋,现在又催着我们谈恋爱找女朋友,我很不懂大人的想法。我和阿泽并没有保持纯洁的关系,接完吻之后傻傻地抱着是真傻。
那天我去楼下便利店买套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国中的时候,妈妈叫我去附件的超市买瓶醋回来。有多的钱,我就买了一包放在醋对面的东西,跟阳澄从包里拿出来的那个简直一模一样,粉嘟嘟的包装,满满是少女气息。研究完构造,我也没办法把它用掉,觉得吸水性很好,就把妈妈用来敷面膜的海棠花种子洒在上面,还发了芽。
被发现之后,我妈就经常拿这个梗对我说教,说我下流。
那国中的我,会有勇气去买套吗?大概只要梁静茹给我勇气,就会敢吧。
我不知道之前我是否有想过,我的第一次是给了一个男人,一个和我一起长大的男人。我看着他熟悉的脸庞,盯着他的脸,直到闭上眼也能感受到他的表情。我抱过他,亲过他,每一寸肌肤,哪怕是鼻绒毛都与他呼吸过相同的空气,分享过彼此的气息。
我只是觉得很快乐,没有想过要如何去爱,也没有想过未来,没有想过这条路本就是曲折的。
宣布出柜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呢?我想父母会理解吧,不管是怎样的感情,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我不是喜欢男生,我只是喜欢阿泽一个人而已。”
他们说我恶心,说知道这样的话当初生我下来就该掐死我。我很生气,更多的是困惑。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没有回过家,毕业之后到大陆的一家医院实习。
而阿泽,他的宣言永远停留在张口与闭口之间,我知道他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很久以前便是这样了,我知道的。他没有解释什么,因为他相信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