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只有你看见晋儿时才会笑,要不我与侧妃商量一下,让晋儿多陪你几日?”李洪尘冷冷的声音打断了谢芳的思绪。与谢芳夫妻一年有余,他们二人的对话与其说是相敬如宾,旁人看起来或许会觉得礼貌得有点过分。
“不必了。晋儿终归还是要娘亲来带比较好,先谢过王爷美意。”谢芳扬了扬嘴角,语气不冷不热,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李洪尘突然起身,一把手捏住谢芳的脸,使劲扭了过来,冷笑道:“谢芳,你是不是觉得你出身世家,就不必学着其他妾侍那样讨好我?请你记住,你现在姓李,要想今后过得好点,还要多学学怎么说话。”说完便使劲把手一甩,大步离去。
谢芳被甩得头偏向了一旁,脸上红肿的手指印清晰可见,却没有哭出来。以前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都会盼着墙上探出的那个人出现,将什么都讲给他听。如今看着杨柳依依却又空空荡荡的院墙,纵有千般卫屈,又能说给谁听呢?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迎着烈烈日头望向高高的红墙,是成亲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烈烈的日头下,红墙上出现一个纤瘦的人影,似真非真,好像一伸手就会化了烟。谢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愣了半晌才看清墙上趴着一个眉目潇洒的女子。
“你可是谢芳?”女子先开口。谢芳点了点头,女子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牛皮酒囊,喊了一声“接着!”酒袋便利落而稳准地抛入了谢芳的怀中,“苏师兄让我给你带一份新婚的贺礼。只是时辰晚了几日,他让我先赔个不是。”
“青梅哥哥?他在哪?”
“苏师兄现在在哪,以后在哪,都与你何干?你只做好你风光的王妃便好。若哪日想起他,就喝口这青梅酒吧。你大婚那日他将谢宅里一树的青梅都打落了,差点被抓进人府……今后你们各自安好。至于你的青梅哥哥,自会有人照顾他。”话音一落,女子未多停留片刻,便飞身而去。只有立在墙角下的谢芳,紧紧抱着怀里的酒囊,认泪水在脸上肆虐。
自那以后,谢芳想起苏青梅的时候便泯一口青梅酒,如今只剩一个空酒囊藏在枕边,酒下的那么快,可为什么思念却越来越浓?
“晋儿,来。”谢芳招招手,晋儿便跑到了身边。“伸手。”晋儿伸出小手,两颗青色的梅子突然出现在了手心里。
“这是青梅哦,酸酸甜甜,很好吃的。”谢芳宠溺地看着晋儿将梅子嗅了嗅,就迫不及待地放进了嘴里,“好吃吧?我从厨房偷来的,嘘——!千万不要告诉你娘哦。”
看着晋儿甜甜地吃着梅子,谢芳想起那个为她摘过青梅的人说过,在秦朝为盗是要被割掉鼻子的,便喃喃自语:“我这个专偷梅子的盗贼也要被割掉鼻子了。”她目光穿过晋儿小手里的青梅,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那你呢,苏哥哥,你的鼻子还在吗?”
长安元年,洛阳城出了两件大事。一是朝廷捕获了常年盘踞在西域必经之路上的一伙匪盗,李王府的王爷本是一大功臣,却让为首的强盗头子跑了,自己也丢了性命。第二件事,却有些离奇——李王府的宅院也一夜间人去楼空,包括王妃、姬妾、家臣在内的一十九口人皆不知去向。市井传闻是强盗头子回来报复,将家眷都掳了去,但是谁也解释不清,为何家中金银俱在,偏偏是少了人呢?
五年之后,传闻庆州边兴起一帮侠盗,专门惩恶扬善,解决朝廷解决不了的事情,是谓江湖。人府自然把这视为眼中钉,擒贼先擒王,只是苦于明察暗访都打探不到匪首的半点消息。坊间传闻这匪首是个武林高手,常年住在舟里;有人说匪首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身边有十八罗汉听她差遣;更有传闻说这匪帮根本不是人,是多年战场上冤死的游魂……
“大当家的,你真该听听街坊里都把你妖魔成什么样了。”蓉丫头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把路过茶楼听来的风言风语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你真不用我放点消息出去给你正正名?真担心这样下去我们可能连个上门快婿都找不到了。”
“你还是为你自己操心吧。就算有人知道本当家是个女流,一听青梅山庄,他们也敢来?”一个身披罗绮的女子心不在焉地应着,转过身继续逗着金丝笼中的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