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回答。
我是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而老板估计是不想回答。至于中山装,他要是回答了,那才不正常。
老妇只得自己继续说道:“要去市医院的话,走那边吧,这大路上...太挤了。”
说着,她给我们指了指方向。
我朝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奇怪,这街上我也来过不少次了,怎么就从没发现有这么一条小路。
或许是我平日里没仔细看吧。
老板也看见了那巷子,但脚下并没有动作。
老人:“这后生帮了我,我不会害他,放心吧。”
老板稍作思索,又看了看表,还是决定相信,便带着我走进了巷子。
老妇人撑着油纸伞,深深地朝我鞠了一躬,然后在殿后的中山装快要从她身旁路过时匆忙离去,像是她连站在他的身边都不敢。
巷子里除了我们之外,别无他人。目光所及,能看到的就只有脚下的石板路,以及两侧的青砖墙。整条巷子都浸泡在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茫雾气之中,能见度极低。
不过这似乎是条直路,所以也并无大碍。
这种地方的回声效果,绝对是专业影院级别的。我们的脚步声像乒乓球一般在两面墙体之间来回弹射、渐弱、消失,还挺有节奏感的。我细心一听,方才察觉到,原来这只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对上脚下的步伐,可以断定声源是老板。
怎么回事?难道我已经虚到连走路都没响了吗?中山装呢?他不虚了吧,难道他会轻功?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他现在告诉我他会如来神掌,我好像也不会特别惊讶。
老板的高仿运动外套根本就不顶用,没有了伞,雨絮得以渐渐濡湿了我的衬衫,贴在了我的皮肤上,但现在的我已经连冷都不太感觉得到了。我不自主地开始埋下了头,抱着手,拖着双脚,本能地向前挪动着,就像刚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低头族”一样。
我突然有点想家了。
老板:“坚持一下,快到了。”
“嗯...”
“咳咳。”是中山装,“值得吗?把伞给了她。”
老板:“他已经没多少气了,你给我闭嘴。”
此时的老板面无表情,甚至连气息、步伐都没有丝毫波动,但我能感觉到他现在很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这是一种心灵感应般的奇妙知觉。
我用被老板扛在肩上的手轻轻地拍了他一下,示意他不必动怒,而他也似乎明白了我要传达的意思。
“还行吧...虽然这确实要比我预想的还要难受上不少,但假如说我一个青年男子不撑伞都快扛不住了,那老家伙没有伞该有多痛苦。哦,对了,你之前不是问我有过什么开心的时刻吗?我现在...就挺开心的。”
我努力回过头,朝着中山装笑了一笑,但结合我现在的脸色,估计不会太好看。
中山装闻言驻足,站在了原地,不再与我们同行,只是目送着我们慢慢走远。
而老板,也没有让他跟上的意思。
我们走出了巷子,这竟然真的是一条直路直接通到了市医院,这个我还是有点惊讶的。
而那寒松一般伫立在大门旁的高挑身影,正是中山装。
我没有心神去思考为什么他还能比我们先到,就像我已经没有余力去发问为什么老板不带我去门诊部,而是直奔住院区。倘若没有了老板的支撑,此时的我连自己在地上是该躺还是该趴都决定不了。
我们在一间重症病房的门前停了下来。
门外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个正掩面啜泣的学生,以及陪在她身边的家长。
我们到了。
老板:“几点?”
中山装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怀表。
怀表造型精美,花纹别致,一看就价值不菲,想必计时也是准确无误。刻度盘上,做工精巧的时针正笔直向上,指着十二的刻度,而相对秀气的分针,针尖则指在了十二和一的中间。
老板看到了时间,身上仿佛泄掉了一股气,整个人都颓了下来。他闭上眼,尽量和缓了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过身来,将我扶好站直,开始帮我整理头发和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