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原来她没有死,她说,天热浮在水面上凉快些。
然而我不这么想,她吓倒了我,我开始第一次发脾气,我摔了家里所有的酒瓶,我像个疯子一样呐喊,这是我全部痛苦的宣泄,几年来我一直忍受着家里的一切,默默的付出,因为家里拮据穿着最差的衣服,而且我没有笑过,家里牵绊的事情太多,偶尔挤出一个笑容给邻居们,还是那么勉为其难。
从那一天起,我的妈妈变得正常了,我放学回家能吃到她做的晚饭,面条,卤菜,我开心的热泪盈眶,她不再喝酒了,笑容也多了起来,和邻居们有说有笑,精神也变好了,自那以后我又回到了小时候时的那个幸福的孩子。
我们似乎都从失去妹妹的阴影中解脱了出来了。
我开始去看望爸爸,他眉宇间的川字纹变深了,始终持有一副愁眉苦脸的面相,面容憔悴,面店的生意冷冷清清,店面开在一个破败的居民街道里,阳光很少,有钱人也少,他就守着那个店。
那个夏天的晚上雨很大,倾盆大雨像似天水要倾翻了一样,水在街道上各个角落里来不及排放。
店前面猛然穿过了一群黑影,他们拿着棍子,追赶着一个青年,我听见雨声中传来一声声惨叫,我打着雨伞,走出爸爸的店面,走到一个绿色的大垃圾桶旁,看到一股鲜血从雨水里一并流出,一个青年歪了个头,双手捧着自己的一条腿,脸上,脖子上,耳朵上,头发里一道道血在流出来。
我扶起了他,拖到爸爸的店里,拿出药箱,清洗伤口,包抓好,我看到他腿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我起身,他拉住了我。
“不要走。”
我愣了愣,问他:“你认识我吗?”
他默不作声,再次闭上眼。
我对他很陌生,但冥冥中有种说不出的好感。
我要求爸爸看护他一晚上,我自己回到了家里。
那年毕业后,我顺利的进入了当时购物中心事故倒塌的那家公司,元株建筑。
我负责画图设计,工地勘察,面积计算,测量维度。
我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为了能有更有质量的工程。
工作后我的着装还是没有改善,指头上捏着胶水,时常黑乎乎的,工地上粘着泥巴身上全是。
我个子很小,却像日落和朝阳一样经久耐看。
艰苦的岁月没有打败我的意气勃发。
不久工地上来了一个青年,负责检查建材质量,他不怎么说话,很面熟,和我那天晚上在爸爸面馆外面救起的那位很像,他检查每辆送进来的建材货车一一进行检验,短暂的时间里得罪了不少建材老板。
他从不怕人,脾气来了就和人家打架。像个混世魔王,又像个痞子。他就是江东。
3
我在工地上测量时他总会陪伴在我身边,怕有东西砸到我,有一天他忙着下料,我在测量地的水井边掉了进去,里面水质混沌,周遭无人,我起先拼命喊救命,半天没有人回应我,与我一起来的女同事,她躲进一间小屋子里玩手机去了。
江东到处找我,他先去找到了同事,问她我去了哪里,同事的不负责任让他很生气,他急匆匆的在整个工地上找我。
当他在水井边看到我的测量计时,他找到了我,因为在水里时间长了我很冷,卷缩在一个水边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他焦急万分的骂我,你要死也哼一声,一个人默默的在这里寻死。
我和他解释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他把我拉上去,那一刻,我倒在了他身上,我们躺在了地上,四目相对,像似我们曾经早已认识。
他说:“我已经认出了你,就是十四岁那年我们在一起事故中遇见的那个唱歌给你听得女孩。”
遗憾的是,我失去了记忆,我不记得当年的事故了。
江东在那次事故里失去了唯一的爸爸,后来他和妹妹相依为命,欠了一屁股高利贷,每一次以被人殴打为交易,每打一顿他拿多少钱,这些钱用来给他妹妹上学,和用来治疗他自己腿上的伤。
那次事故后,他的腿一直疼痛,特别到了阴天,痛得连走路都困难,全靠药物维持。而那种药物吃多会致癌的。
他到这个工地上主要是知道当年购物中心倒塌事件是不是存在着工程质量问题,导致他失去亲人,那种疼痛远远疼过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痛。
每天下班他会送我到公交车上,才会放心离开,等车的时候无意中我哼起了曲子,他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又忙说道:“不好听,别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