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文武百人如此态度,唐武宗也犯迷糊了,为难之际只好问自己非常信任的李德裕,看看他能支什么高招。
“我能理解诸君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迫切心情,不过做人不可无信义,甚至于乘人之危。大家想想,伤鸟飞不动了落到人的手中,尚且有人会动恻隐之心加以保护让其存活,何况回鹘曾经是有大恩于大唐的友好邻邦,曾多次出兵救大唐于危难之中,难道大家忘记了安史之乱是如何平定的了?现在回鹘被黠戛斯击败,部落四分五裂分崩离析,穷途末路之时远来归附大唐,正是我们知恩图报的时候,为什么反而要落井下石呢?何况他们并没有丝毫异动,自顾不暇啊,我认为,为了显示大唐的仁慈和诚意,朝廷应当立即派遣使者前往安抚他们,赈济钱粮让其安然度过难关,而不是攻打他们,这也是当年汉宣帝之所以能臣服匈奴呼韩邪单于的英明策略也。”李德裕有理有据地说道。
“老朽以为,德裕此话差矣,正如古人所言,此是借给乱人兵马资助盗贼粮食,这与东郭先生救狼有什么区别呢?等恶狼缓过劲来大唐就遭殃了,迂腐至极,这样明显对国家不利,不如出兵驱逐。”陈夷行也振振有词地反驳说。
“我说老陈,你这只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为表面现象所蒙蔽。你想想,像吐谷浑、沙陀等族各有许多部落,也各打自己的如意算盘,利则争先出兵,不利就作鸟兽散,各回自己的地盘,怎么会指望这些利字当头的部族为大唐效死呢!何况现在天德城仅有一千多士卒,兵力远远不足,杯水车薪难以担当重任,如果打了败仗,此城必定陷落,这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回鹘人也有心归附,大唐正好对回鹘用恩德和大义进行安抚,让人心安定,才不会对大唐造成祸害。即使回鹘人要侵掠边境,也必须要调集大批兵力,岂能让天德独自出兵攻打大唐呢!”李德裕还是不慌不忙地说。
看不出李德裕还是一个儒将,连军事都有一手,那么多书不是白读,正是他坚持己见,高瞻远瞩地约束边将因邀功请赏而无事生非,危及大唐边事,最后还通过分化瓦解敌军,集中力量打击主要敌人,于公元843年大破侵扰天德、振武的乌介所部,乌介逃走,果然也是善于用兵也。嗢没斯等也顺利入朝归附,任归义军军使,皆大欢喜,当然这是后话。
却说李德裕以高超的正治演讲艺术说服了天子和文武百人之后,唐武宗便下诏命鸿胪卿张贾为巡边使,探听回鹘虚实,尚未返回。
“呀,我说李爱卿,回鹘嗢没斯等人请求归顺大唐,这不知真假,你能保证他们会守信用吗?最怕万一啊。”看到张贾迟迟不回来复命,唐武宗也心里七上八下不安地问李德裕道。
“陛下这样问微臣,我也不知如何答才好,老实水敮廷百人能否个个讲信用我倘且不敢保证,何况千里之外的戎狄呢!不过有一样我是敢肯定的,嗢没斯等人应该不是背叛回鹘。因为回鹘国败无主,大将和宰相都逃跑了,有的投奔吐蕃,有的投奔葛逻禄,嗢没斯带残部远来依附大唐。因为回鹘的可汗已经没了,嗢没斯率部来投降当然不算是叛国投敌。而且从他们请求归附的上表里感觉他们处境很窘迫,归附也成了唯一出路。再说嗢没斯去年九月就抵达天德,而回鹘今年二月才新立乌介可汗,自然不算是君臣关系,何叛之有?所以希望陛下不要太慌张猜疑,只要命河东、振武两道严兵卫边,即使回鹘进犯城镇,也能以充足的兵力驱逐之。如果回鹘对吐谷浑等其他部族加以掠夺,就让他们为了各自利益相互残杀好了,我们可以隔岸观火作壁上观,连人军都不用出动,这叫做借力打力。同时约束田牟等人不得生事偷袭回鹘,而是采取笼络和安抚正策,不要失信于人。回鹘虽然是不通礼节之蛮夷,也会对朝廷感激不尽的。”李德裕平静地答道。
经很会抓住事物主要矛盾的优秀正治演说家李德裕的一番深情演讲,终于也打动了天子,让天子吃了定心丸。于是辛酉(二十四日)唐武宗下命田牟约束好部下将士和吐谷浑、沙陀、當项等部族兵士,收起好战分子的嘴脸,只能对回鹘进行安抚不取进攻态势,也就是说不得首先出兵侵犯回鹘。然后按照李德裕的建议,命河东、振武军严兵防备回鹘,防患于未然,既拉且打也,十分之高招啊。
这个军事部署还被后来发生的事印证了是正确无比,这个问题说起来话长也,我们慢慢道来。
话说当初骁勇无比的黠戛斯打败回鹘以后,俘虏了下嫁回鹘的大唐太和公主。听来好玩,强悍的黠戛斯居然喜欢和大唐认亲戚,他们一直自认为汉朝李陵(就是那个战败投降匈奴的倒霉蛋,西汉名将李广之孙,更加倒霉的史学巨擘司马迁因为给其叫屈而被狂怒的汉武帝将他腐刑下狱)的后裔,应该是和唐朝天子同宗同门,所以就派遣达干十人护送公主回唐,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