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也养了猫,多大了?”姚曼夹起一块肥厚的五花肉,放进葛成的碗里,随后又望向坐在对面的陈浩。
“快一岁了。”
“正好,我家猫马上一岁了,我们正寻思着给它找个对象。”
姚曼话音一落,陈浩才注意到客厅的深绿色沙发上那个灰黑色的东西正盘成一团,它对陌生人毫无警惕,惬意地躺在那里。
“方之去上海多久了?”葛成知道路方之在上海,这一点让陈浩有点始料未及。
“一年多了吧。”陈浩故作震惊地回答道。他将视线低垂在面前的空碗中,刻意回避着葛成的眼神。“她什么时候跟你讲的?”他装作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
“三个月前,我看到她的朋友圈,于是便问了一下她。”
“哦,她都跟你说些什么?”葛成的话成功勾起了陈浩的兴趣,自从路方之走后的这一年间,他对于路方之的疑问就像是山丘上连野火也烧不尽的杂草,不断在他的内心里蔓延生长。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才会导致路方之这么决绝地离开,可每次当他想开口问她的时候,他又因为这种愧疚感和路方之不告而别给他带来的屈辱感打消了和她对话的念头。他有时又认为路方之的离开是始于她幼稚的冲动,但如今路方之去上海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丝毫没有想要回来的意思,她的决心早已超过了他对她的冲动所定义的范畴。于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堆积在陈浩的脑子里,像是一个被不断积压堵塞的阀门,随时都可能爆裂。
“她没说什么,就只说你养了一只猫,她说她不喜欢猫。”葛成大口地咀嚼着口中的东西,字里行间夹杂着唾液的黏腻和油水的浓稠。
路方之走后的两个月,陈浩买了那只猫,他想用它来填补房间里突然涌出的大片空白,抹去路方之存在的痕迹。那只猫总是在晚上叫,叫的他无法入睡,那声音比路方之半夜的呼噜声还要让他心烦,从那以后,他发现不论是路方之还是这只猫,带给他的感受都如出一辙,像是儿时心爱的玩具,舍不得扔却总爱丢在角落里,也致使她和它最后湮灭在他的漠然中。他只是机械般地给它喂食、清便,就像他此前和她一样,两人重复着机械般地争吵、做爱,丝毫没有情感里的温存,但又因为依赖无法分割。
“下次把猫带过来吧。”姚曼对陈浩说。她直白地介入到两人的对话中,似乎根本不关心葛成与他谈论的话题,她的注意力一直在两只猫身上,像是带着一种热切的执着,这种品质陈浩上一次见到还是在果决出走的路方之身上。他望着姚曼,微微翘起嘴角,如同讪笑着当时在他眼中看来幼稚无比的路方之那样,随后他又重新埋下头望向碗里还剩下的一点米饭,突然没了胃口。他经常如此,像感人被抹去了一样。于是他便起身离开了饭桌,走到阳台上点着一支烟,那燃烧的微小星火随着陈浩此刻浑浊的思绪渐渐地融进远处的城市霓虹里,将他斜靠在墙壁上的身影嵌入黑夜的裂缝中。
当他重新走进客厅里,姚曼此刻正坐在深绿色的沙发上,那只灰猫平躺在她腿上,它的头微微朝上仰着,尾巴随着姚曼宠溺地轻抚和厨房里葛成洗刷碗筷发出的撞击声颇有节拍地晃动着。陈浩走到姚曼的一旁坐下,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到那只灰猫身上,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猫,相比于姚曼与猫的亲密,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抱过自己的猫。
“你喜欢他什么?”陈浩忽然伸出手抚摸躺在姚曼身上的猫。
“可爱啊,你不觉得猫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吗?”姚曼移开手,为陈浩腾出空间。
“我说的是他。”陈浩望着厨房的方向仰了仰头。
“哦,他啊。”姚曼的视线尾随着陈浩跟了过去,尴尬地笑了笑。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大学一个班的。”
“我跟他也是同学,还有路方之,高中的时候我们三个一班。”陈浩的目光重新回到猫的身上,他低着头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快二年了吧,这么一想也挺快的。”
“对啊,时间真快,我上一次见葛成还是三年前,就像昨天才分开一样。”陈浩收回那只抚摸着猫的手,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和香烟。“这里可以吗?”他望着姚曼问。姚曼则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盛满烟头的烟灰缸放在陈浩面前,喃喃自语着:“你们都一样,烟不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