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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街区还原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那时的农民白天在农田里干活,闲暇时,才会围在一棵大树下或者院子里聊八卦。

  我成了一个地球旁观者,住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但我并不冷漠,我只是对于地球的变化无能为力而已。相比于现代技术的超速换代,情绪的进化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

  我按照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习俗,挑选了一个适合开张的大吉日,那天我在院子门口挂上牌子,牌子上写着“蛛丝马迹”,然后我煮好茶水,打扫好院子,在一棵四百年的乌桕树下等顾客上门。

  我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客人竟是七婆的儿子庄袤。他穿着黑色飞行服,像是刚刚下班路过我这里,但又好像不是。

  “我妈死了。”他坐下来说了第一句话,一脸憔悴的面容后是迷茫。

  我把茶水递给他,他好像察觉到我对于他母亲去世这件事并不惊奇,他的样子很生气,但好像又不是在生我的气,他接着说:“医生检查过她的端粒,比我的都要长。我实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选择溺水而死?是什么让她走向那么冰凉的湖水?”

  “什么端粒?哎,她真的是自杀吗?”我已经二十年没有工作了,我老得就像一棵冬日里伸展着枯褐色枝桠的老槐树,我对于我刚刚水旜口的话感到陌生。

  “昨天下午三点左右,我回来拿一个重要的文件,却在院子外发现她悬浮在湖中央。”他快速说完事情的经过,紧接着我感到一波压力在我和他之间蔓延,他说:“她最后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就是一些日常,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撒谎。

  “不可能,你再想想?”这时我观察到他的不安,他的眉毛上扬,双手不停地揉搓着几朵桃花,院子里的风很大,那棵离我们最近的桃花树下全是粉红色的桃花。

  可能风吹来几朵桃花正好落在他飞行服上。

  我对他的了解也只是来自七婆的描叙,我说的是描叙,她很少带着某种情绪说起她的儿子,比如我儿子很能干,聪明,或者我儿子是一个混蛋之类的评价。

  他在未知星际勘探局工作,这是一个虚设的部门,至少目前人类还没有发现地球之外的可居住星球。至于他具体干什么工作,七婆从来没有提过,唯一提得最多的就是他很有钱。

  今天他穿着价格昂贵的星际飞行服,穿上这个就可以自由地飞行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街区,尤其是能够安全无恙地飞过最恐怖的街区——苔藓街,一个全是垃圾的地方。

  我一直很想拥有一件这样的衣服,这样我就可以把我衰老的身体隐藏在这样一件酷毙了的衣服里,飞来飞去,四野看看,我的眼睛也能得到满足。可惜的是这样的衣服只卖给特殊人群,我不属于所谓的那些特殊人群。

  “真的没有了,请你相信我。”我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一个精准无误的真诚的表情。

  他不再说话,默默喝茶。他应该是相信了我。我为什么要撒谎?可能从这个人进门的第一眼,我就不喜欢他。尽管之前我已经见过他三次。

  我的工作越来越忙,我也有了逃避宋萧的借口。他每天回来都要自己做饭,他不喜欢小白做的饭菜,他的评价是:塑料人做的饭有啥好吃的?我能说什么呢?我吃出来的是“初恋的味道”,对于他,他对小白充满敌意。

  我故意把休息日从过去的每周四定为每周五,这样我就不必在一周的星期四和宋萧相处一整天。他应该察觉出我在故意躲着他,或者在暗示他应该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他就该生活在新新人类的钢铁人群里,我这里太安静了,他没有理由继续住下去。

  他十五岁之前的记忆已经全部被删除,十五岁后他在我的悉心教导下成为一个优秀的记忆打捞师。有时候我想,他会不会通过自我催眠打捞自己的记忆?不,他应该不会这么做,这么做意味着他要忍受现实与梦境错位的痛苦,没有任何一个记忆打捞师会轻易打捞自己的记忆。

  我的任何表情都很自然,宋萧不会感到强烈的不适,如果有,也只是一种疏离感。我会正确做出轻松,愉快,赞赏,兴奋的表情,我从业这么多年,这项技能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唯一的遗憾就是我的皮肤太过松弛,很多表情已经无法做了,比如开心的大笑。我的眼皮像是晒干的肠子挤在一起,即使我很开心,我也只能通过我嘴角的弧度,上扬,上扬,然后露出我洁白的牙齿,虽然它们没有一个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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