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样恶心?离我远点。”对于洁癖癌症晚期的他来说,这无疑就是打算送掉他的性命。
我故意气他,歪头靠他的肩膀。他用力推我的脑袋,顺着冲劲鼻子贴着他的肩膀,白色的衬衣上呈现一片鼻涕印记。他再也控制不住大喊一声:“你能不能离我远点,这么不讲卫生,简直不像个女人。离我远点,赶快去卫生间洗干净。”看到不远处有位身着制服的女人,他紧赶两步走过去,她礼貌地问:“请问,卫生间在哪?”
制服美女指了方向,他的手向前一指,外人面前我不敢撒泼,我笑嘻嘻走过去,剩他无可奈何生无可恋地看守阵地。
大厅的音乐声仍在继续。我们的路也在继续,几经流转,红尘深处,唯独他可以赫然读出了一个隐藏的真我。
路上,选了一部泰国的恐怖电影《鬼5虐》,看到一半我就睡着了。一觉睡醒,我枕着他的肩膀,他还然在看电影,是香港的恐怖片《office有鬼》。记得我是靠着窗户睡着了,什么时候改变了睡姿都不知道。坐正身子问他:“很累吧,胳膊麻不麻?”
“还好。喝口水吧。”他随口说,眼没有离开屏幕。
我喝口水,接过手机,从他耳朵上取下一个耳机,和他一同看电影。两个年轻人,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紧紧靠在一起看恐怖片,实在不罗曼蒂克。
我累了,疲惫不堪。云齐,那么让我靠在你身边,再无怨恨,再没有恸哭,只要身边有你,任凭天涯海角,时光蹉跎。
车窗外看出去,山峦连绵成一道道清楚的棱线,在湛蓝色的苍穹下,也悄然睡去。
到站以后,才知道,他助理阿紫也回来了。看我们出站,她笑脸相迎。以前回来总是一个人,这次又多个人,总觉得有些别扭。
与人相处,不管关系再怎么好,如果不是特别亲近的人,总是使我有些紧张而不自在。
阿紫递给我一个保温杯,我接过去扭开喝一口,随手递给云齐,他接过喝一口,合上盖子。
阿紫愣了愣,很快掩盖过去,随即又露出职业性微笑:“坐一天车,很累吧?”
“身边有个得力助手,一点也不累。”我对她礼貌微笑,心里却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懊悔不已。也有几分窃喜,心理学上解释这叫“宣布主拳”,我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敢这么嚣张,想必自己明白,他不会让我失望。
阿紫开车,他坐副驾驶,我坐后面。他们在前面“谈工作”,我无聊至极开始玩手机。打开视频播放器,旁若无人看电影。总觉得电影有点变味,没有刚才好看,好多情节都于理不合,让人想扔掉手机。
车驶进辉县,在他提前订好的酒店下车。快走进酒店的时候,他才想起我的存在,良心发现地问:“你想吃什么?”
我感觉十分疲惫,说话都能要命:“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家,要不你俩去吃吧!”
他又关心地问:“来时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买点药?”
我百般卫屈,低下头:“身上疼,全身都疼。”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居然开心地笑了,语气却很温柔:“这老毛病,根治不了。好啦,知道你难受,咱先去吃饭,吃过饭还是浑身疼,就送你回家,好吗?”
阿紫关心询问:“姐,你怎么啦?”
“没事,小时候去偷桃,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没护理好。落下了病根,心情不好就浑身疼。”他用力拽着我,去乘电梯。
这算个什么解释,分明故意抹黑我。我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席间,他和阿紫一直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或许是坐车太久的缘故,也可能是思乡情切的缘故,怎也不开心。一种濛濛的悲伤,逐渐将我包围。
我回来了!今天,我回来了!你知道吗?时光无情,来去匆匆——不可以伤感呀,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即使千里搭长棚,也终有离散的一天。
曲终人散,人走茶凉,却依然有人在死守着那场盛世之宴,久久停驻不肯离开。希望花落花又开,春去春又来,失去真的可以重来吗?真的可以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吗?
看着云齐,我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难道这种疼就没完没了无边无际吗?没有一个好的身体,连灵魂也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