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们都是城里的主人,也是囚牢里的犯人,谁也不肯做出让步。我毫无意识紧握住他的手,他们的谈话倏然终止。他惊诧看我,然后开始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又谈公事了。”
“不好意思,姐。我们这也是落下的病根——职业病。”她一脸抱歉地说。
我为刚才的失态,心生歉意,就是舍不得松开他,无意识拨弄他的戒指。“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可以当我不存在。”
他感觉到我没有松手的意思,或许是怕我难为情。反手拉着我的手,岔开话题:“你的戒指呢?”
“上班戴戒指不方便,摘掉太久,就成了习惯,戴着总觉得碍事。”
他紧握住我的双手,呵口气,轻触一下脸颊又松开,玩笑说:“好啦,不冷就赶快吃饭。我还有点公事。”
拿起阿紫面前的文件,仔细审阅。他不是个好的演员,演技太差,努力做到自然还是漏洞百出,很害羞,又脸红。
阿紫饶有兴趣看他,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服务员端来了饭菜,都是我喜欢吃的菜。他们很少吃东西,一直在谈工作。我无暇顾及,自顾自吃起来。
无意间,发现云齐的戴着戒指的食指,一直轻点桌面。和阿紫说话之前,就会轻点,有时候一下,有时候两下,连续,间接。好像毫无规律轻触,有意无意。我边吃饭边认真观察。果然有规律可循,第一次,三下,第二次,两下,第三次,四下,第四次,两下,第五次,两下,第六次,四下。每次都是这样,然后不断重复。
我突然察觉些什么,又认真听,还是那个规律。直到他新一轮又开始的时候,我想到摩斯密码:“吃过饭,让她,提前回去,陪你,逛到天亮。”我很开心,他还没有忘记这个暗语。
他又重复一次,我拿起筷子佯装无意在桌面上轻碰两下。他收回手,继续讨论工作,比刚才更投入。
我表面平静,心里乐开了花,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吃饭过后,他让阿紫自己回去了。
我们就走在无边无际的街道上,晚风有些凉,却带着一份舒适的悠然。在这个人旁边,我那颗悬空的心,得到短暂的安宁。
“你真聪明。”他说。
“必须的,这些都是求生本能,全靠这些技能才能得以生存。”
“你对别人用过这些吗?”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人,看是不经意的问题,表情和语气都告诉我,他很在意答案。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除了你,谁懂这些。”我摇头,傻笑起来。
“是吗?”他耐人寻味地又看了我一眼,可亲的眼神还在观察我。“玉琼,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嗯!”心里隐隐有所察觉。
“如果那天......我没有送你回去,我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我要你如实回答。”
“我们只是有缘无分,就算时光从来,我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抱歉!”我说:“我们这样不也挺好嘛,不管你何时何地,依然是我最深切的牵挂,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是你今生不可替代的唯一,不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他个子高,我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楚他轮廓。是个优秀的人啊!那种深沉却又善良的气质里,有一种光芒,即使漆黑的深夜,也挡不住他自身那种独特的光辉。
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我没有抽开。他说:“我有过一个女朋友,也带她回去见过父母,或许是我自己不够优秀,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回去以后,我们就没有联系过。后来,就没有再想过和别的女孩交往,总觉得很累。不如一个人自在。没事的时候,就找李闯玉梅明勋他们聚聚,再无聊就回想儿时的时光。回想一下那个“霸道”自以为是的小魔王,怎样把我们折腾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他嘴角绽放微笑,很凄凉。
“记得当时年纪小时候,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我们不知道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被拉进那个不敢触及的回忆里,新乡对我来说,充满了花开荼蘼的回忆:是陪大少度过一生的城,是夜间跟着云齐他们出去闯祸,后果由他承担的城,是做个半喜痞,跟着玉梅姐去学礼仪培训的城,是我未嫁以前,在大街上吃着冰淇淋吻大少,粘他一脸冰淇淋,在他责备羞赧的柔情里带着冰淇淋的冰凉与甜蜜的城。也是一个在那儿哭过、笑过、生死过、在星空遍布下海誓山盟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