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公公婆婆一看孩子这么个情况,嘴里骂骂咧咧扭头就走,还是大嫂先反应过来,让产婆拍两下屁股试试。那产婆照做了,可还是没有反应,眼看着要不行了,产婆心一横提着孩子的腿抖了一下,孩子被抖得一激灵像是被叫醒了一般,弱弱地哭了一嗓子,可也是这一抖,力气用过了,孩子的左腿被生生扯断了。原来孩子刚刚那不是一激灵哭出来的,而是腿被扯断疼的……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又忙去找接骨的先生,娘想着产婆也是好心,没有过分追责,只心疼地抱着孩子一下一下地抹眼泪。
刚刚生产完的阿霞没有一丝力气,她仿佛陷入了一个不愿醒来的梦里,梦里白茫茫一片,只有无尽的阳光,阿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阿霞想着能永远在这里住着就好了,她真的不想回她来的那个地方了,那里只有潮湿的被褥,阴冷的空气,那里的人欺负她,就连最亲近的娘都在逼她,她真的好累,她好想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要醒过来了……
梦终究是要醒的,老天爷没有遂了阿霞的心,她睡了一天一夜后醒了过来,儿子的腿也由接骨的先生接好包扎好了,只是看着有些奇怪。阿霞睡着的这两天娘着实累得不轻,又要看顾孩子,又要照顾她,期间婆婆拉着个不情不愿的脸来看过两回,娘受不了婆婆那种惺惺作态的嘴脸就给挡回去了,倒是大嫂跟小姑在这边帮衬了一下。
自从生产以后,阿霞的身体更不如从前了,月子地里床都下不了,娘挖空心思找来不少老母鸡排骨鲫鱼给她补着也没多大起色,人每天都懒懒的,只想睡着不想起来。她也曾想抱抱自己的孩子,可是胳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见抱不动也就不再提抱一下孩子的事了。
日子仿佛又要平静起来了,可生活总爱在你以为要回归平静时给你加一剂猛料。这天娘给孩子换包被(襁褓)的时候阿霞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儿子接好的腿跟另一条腿不一样,有点向上翘着,听阿霞一提,娘跟丈夫也赶忙仔细地去看,发现这腿长得不对,匆忙又把接腿的先生请来,先生摸了两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摇摇头说:“孩子太小,腿接歪了,而且现在骨头长上了,不好办了。”
阿霞听完愣了一下,心口像被石头砸了一下似的: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啊!这辈子生病整日里半死不活的就算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啊,现在腿被弄成这样,这以后要遭多少白眼收多少罪啊!自己这幅身子又能护他到几时!从未有过的压迫感让阿霞感觉天都要塌了一样,自己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都该怎么办啊?!
窗外和煦的阳光驱走刺骨的寒冷,就连凛冽的北风也温柔了许多,只是温暖都是外在的,心中早已被一方沉默的冰窖所包围,不知何时才能融化,也许是下一瞬,也许是下一个永远。
这几日丈夫进进出出十分忙碌,经过多方打听,丈夫一个县城的表舅,说县城有家骨科诊所是接骨的好手,更有祖传之秘方,赶紧把孩子带过去瞧瞧,兴许还能治。
阿霞抹了抹红肿的眼睛,求助似的看向疲惫的娘,除了娘她实在想不到能让谁跟着一起去给孩子看病,丈夫所有的事都听公婆的,可是公婆又是那样冷漠的态度,怎么可能会为孩子着想,阿霞真的恨,恨自己不能起身,恨自己没能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样小就遭了这么多的罪,从生下到现在连自己的一口奶都没吃过,想想如何不心疼啊。可是谁又能帮她呢,只能是从小疼自己的娘了。娘领会到阿霞的心思,站起来捶捶弯得酸疼的背,跟阿霞说:“没事,娘带孩子去,你别着急,只要能治就行,你好好的,娘先回家把牛卖了,拿了钱咱就去找先生瞧。”
三天后,娘带着卖牛的几千块钱,一手挎着包袱,一手抱着孩子去了县城,公婆说娘走了阿霞在家没人照顾,就把丈夫给留了下来。
娘到了县城顾不得安顿就去了骨科诊所,那的医生从天明诊治到天黑也没商量个好的办法出来,都说孩子太小了,实在是不好拿捏,而且腿上的毛病关系到孩子的一辈子,真的不好下手,也不敢下手。娘听了医生的话,眼泪当时就出来了,忙抬起袖子去擦,可不知怎么了总是擦不完,控制不住地就哭出声来了,那骨科的老先生见娘哭的实在可怜,孩子又那样小,不免有些动容,就给娘又指了一条路。老先生告诉娘,县医院的骨科主任也是个看病的好手,让娘带着孩子再去瞧瞧吧,不过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呢。
来到县医院骨科主任的诊室,果然还是被医生往外推,无外乎说孩子太小了,这万一有个后遗症啥的谁能承担这个责任!想到转了这么大一圈都不给治,又想着阿霞这些年的苦,更是拼了一条命才生下这个孩子,如今被定性为残疾,娘有些接受不了了,娘在诊室里当时就给主任跪下,只求主任能可怜这孩子想想办法别让孩子落得个残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