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我和同行的人都吃了一惊,元宝的四叔更是惊愕不已:“怎么我前儿回来都没听你提起过,他哪里来的女朋友。”
“赶时间,他们要赶车所以我也没来得及和你说。那个女孩是城里的,还上了大学呢。我去拿照片给你们看!你们等等,你们等等!”金奶奶迈着小碎步颤巍巍地上了楼,望见老人喜悦的神色和陶醉的神情,我真的不忍打扰,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担心。
四叔看着金奶奶拿来的照片,一个披着长头发戴着眼睛的姑娘在镜头前露出可人的笑眯眯的模样。“这女孩的照片我好似在哪见过!”
“胡说!”金奶奶呵道,“你怎么见过?”她那斥责的语气即而转为肯定:“不过以后等他们结婚的时候你定能见到。”四叔见老人不高兴了,转移了话题。
“元宝的父母呢?他们不在家吗?”
“不在,不在。你们知道吧?”金奶奶那泛起红运的脸上现出骄傲的神色,她神秘地眨眨眼睛,有点卖关子。“那个女孩和他的爸爸把元宝的父母都接过去住了。”“怪不得您老这么高兴。”四叔借机逗完老人开心就朝我使了一个眼色,露出一张质疑的脸。毋庸置疑,我和他有相同的感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但是谁不希望元宝能交个好运呢?元宝人不坏,他们一家人憨厚本分,也许真能交这样的好运。可是金奶奶下面的话就更让人疑惑了。
“姑娘的爸爸还说了,他四叔不要再去大城市开餐馆了,可以去他那里的酒店干。四叔媳妇不用去信用社坐班,那里银行里的工作随她挑。我不是说大话,他们就是这样说的,就是这样说的。”那天下午金奶奶又是高兴又是骄傲,像放了闸的水,噼里啪啦,流到哪里说到哪里,她说自己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畅快地聊过了。
几个月后,金奶奶那天的模样还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那头银发,那张笑脸,那麻利的动作,那挺直的腰杆,全然不像
时光磨灭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容颜,也把人和人的关系越冲越淡了。我和四叔,还有几个黄沙村的老乡都寄居在一所大城市,但我们却很少联系,无厘头的空虚和繁忙充斥在我们周围,半年时间难得见上一面。
有一天傍晚时分,天气闷热,天边的黑云不停地翻滚而来,气势汹汹地笼罩着大地。街道上起了一丝微微的细风,摇着蒲扇的老头只道是没有雨,保持悠然自得的姿势,慢慢腾腾地挪着一把白天在树荫上睡过的藤椅。摆摊的大妈们开始吵嚷起来,此刻装菜的塑料袋已经在她们面前漫天飞舞了,“风大了!要下雨了!”。老槐树旁的下棋先生们还瞪直了眼睛,舍不得刚刚摆下的麻辣阵势。直到我走到小院门口,几滴雨水打在我头上,大妈们早已不见,先生们才开始疯跑起来,一边跑嘴里还放不下你厮我杀:
“你敢过河我就吃了你的车!”
“我的象摆在那里是好看的么?”
“记得,明天下班,老地方等你!”
“明天没时间,后天!后天!”
这些可爱的街坊四居们让我顿时忘了离乡的孤独,想起了小时候在黄沙村生活的点点滴滴。突然,天边一束惊雷,吓得我蹬上楼梯,躲进了温暖舒适的小窝。
四叔的电话突然想起了,他脾气火爆,声音大得抵得过天边的惊雷:
“我就说过我真的在哪里看到过那位女孩。你快!快!打开电视,打开电视,新闻频道。”
“什么女孩?什么电视?”
“元宝啊!还记得我们正月去他家,他奶奶说的他的女朋友吧!”又是一阵翻雷滚滚,四叔的电话断了,我心惊肉跳,预感着有什么不幸的事要发生了,脑海里浮现出四叔那张扭曲的长满皱纹的脸。四叔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一定是出了什么恐怖的事了。
我打开电视,屏幕上显示出一张照片,一名女子,戴着眼镜,留着长发,笑眯眯的神态。这不就是元宝的女朋友吗?我睁大眼睛,再看看旁边的字幕,一名悬赏通缉犯于今日捉拿归案。我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元宝的女朋友怎么成了罪犯呢?
后来四叔告诉我,自从今年正月十五去了一趟元宝家,他家的电话、他的手机、他老婆的手机就不曾消停过。先是元宝不停地打电话给他让他去他那里做生意,四叔觉得不靠谱,只是应付了一下。后来元宝的父母,他们像变了个人似的,从沉默寡言变得能说会道,他们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催,把自己住的地方描述得跟天堂似的,四叔觉得更不靠谱,猜想着元宝一家可能被骗了。今天看到电视上的新闻,果然不出他料,这女孩谎称自己是大学生,打着自己要找男朋友的旗号骗了很多男人,她和她的父亲非法集资,进行传销活动,先是逼她的‘男朋友’们,然后是逼那些已经上套的男人们骗自己的父母和亲戚还有朋友。被骗的人不甘心就只好去骗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