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城镇的深处,就是高承勇家所在的城河村。那里的房子由砖垒加土坯的方式建造
清明或七月十五,高承勇一定会回来祭祖上坟,那是青城人的规矩。他偶然跟镇上人打“扎金花”,多数时候很快就开着面包车走了,也不会跟高承海打招呼。高承勇1.73米的个子,身强体壮,肤色黝黑如茄,别人吃一碗糁饭,他要吃三四碗。高承海唯一跟他吃过一次饭是去年,然而也没什么共同语言。高承海觉着,自己是农民,高承勇不是;高承海的女儿在酒泉读大专,他族兄高承勇的两个儿子都是本科,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高承海现在镇上承包了三处茄子田,秋种时分整天来回铺地膜、浇水,农活非常忙。8月27日中午,镇當卫书脊带着七八个便衣来到大棚找他,出示搜查证后,让他把高承勇家的大门打开。那天,没有人知道高承勇到底犯了什么事,村民们难得在这座荒弃的院前聚集看热闹。高承海问警察到底什么事,警察回答:“小事,你不用管了,跟你没关系。”直到8月29日一早,他在地里听到传闻,连忙用手机连接网络……
高承勇的堂姐高承弟是8月28日知道的,她带孙子去镇上幼儿园报名,迟来的消息传到耳边,当场吓晕过去。至今,她嗓门低沉,话音冷得发抖,作为女辈,虽然跟高承勇无密切往来,但她是高家不多的还生活在小镇目光下的人。古镇的两条主路校场街和条城街如十字架般交叉伏在黄土矮山的怀抱中,高家人衍息的城河村就在古镇深处,村中砖墙由黄土夯起,跟地面连成一色。高承勇家的宅门寒碜,缩在一条仅容一人的10米土巷里,极易被忽略。90年代时,他就在外谋生,十天半个月出现一次,隔壁同族的长辈高作仁见到他,问:“才回来?”“嗯。”问一句答一句。
高承勇家的宅院
高家家业鼎盛时也曾庭院深深,高承弟站在土巷前描述,原来大门开在脚下位置,里边三重门,一一通过二爹、大爹、四爹和她的父亲,也就是高承勇的五爹高作财家。父辈兄弟按“荣华富贵财源”取末名,民国时,高承勇的爷爷在镇上开中医诊所而受人尊敬,三爹继承医道,颇讲仁心仁术,族人相传“碰到个蚂蚁都要绕开走”。高承勇的父亲高作华稍微逊色,一辈子务农,但在新中国成立前,此地倚赖黄河漕运,水烟贩卖兴盛,他也曾在家里卖鸦片,新中国成立后更是转至地下,门前总来些影影绰绰的瘾君子。
50年代末,当地乡绅望族几乎无一例外地衰落,高家分家,拆了大门,几家依次再添门面。如今,父辈中也只有五爹高作财留于故土,他耳背得很,只是见最近侄子家门口动静异常,知道他犯了错,没有人敢告诉他真相。高家有六七个堂兄弟都在白银,随着“作”字辈的老人一一离世,他们被裹挟在工业文明的各个齿轮上运转不歇,不再还乡,血缘的纽带只在族谱上赫然可寻。在高承弟眼里,高承勇与亲哥高承明也形同外家。
“他住在山根那里呢,咋会过来?”那山根和高承勇家,也就是古镇十字架格局上那一竖的两头。高承明在80年代就搬离了祖宅,村里凡有亲兄弟的家庭,都习惯大儿婚后另立宅基地,小儿陪同父辈住祖宅。他年轻时在兰州做泥瓦匠,与高承勇出没的白银一南一北隔着黄河,差80公里。按照高承勇的大儿子最初对媒体的说法,父亲在分家时与大伯有经济纠纷,“父亲的命比较苦”。
高氏血脉
族长高孝友在这几天不敢出门,怕撞见记者,再勾起这给家族蒙羞之事。青城古镇又名条城,以南北狭长而得名,就在悠悠伸向蓝天与土山之际的条城街上,高家祠堂挨过时代嬗变,一度是供销社的仓库,再还原了出来,这是目前镇上唯一的祠堂。高孝友引以为豪的耕读传世、风清气正如今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这可是很好的一个家庭啊!高承勇这一辈,就出了五个大学生。”他日日守在这座明清形制的悬山式建筑跟前,任里面错综层叠的椽梁和满目的翰林题字诉说着明洪武年间先祖从山东渤海迁来后的生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