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在清代时,商号林立,多达200家,宛如一个西北的晋中平遥。高承勇家源自“泰和堂”,自古医术传家。清代同光年间,全国书院两三千之数,这里就有两座;榆中县历史上出过11名进士,有10名在青城。80年代,这里有两所高中,上级嫌过于特殊而撤并为一所……“我这个家庙250年了,如今出了个高承勇,是个耻辱。”然而高孝友也知道,到了高承勇这第十八世,家族纽带已分崩,族人离散,走在街上,虽然都认识,却不熟识。
“他杀人主要是两个原因:一个是结婚前谈过一个靖远的女朋友,那人喜欢穿红衣服;一个是考飞行员失败,受了刺激。”族里的老人靠着记忆和道听途说,竭力合理化他杀人的动机,尽管他们都没见过那个喜欢穿红衣的女朋友。事实上最近警方已辟谣,专杀红衣女子是谣传,那是从白银90年代起一个“叫魂”式的城市恐慌症。
高承勇(来源于网络)
高承勇在80年代考过一次飞行员,县里只录取一名,而他因家庭成分问题没有通过正审。母校青城中学的校长高华翰至今记得那时的考飞行员热,“初中毕业就能考,只要不是下三烂,体检通过就行”。在蓝天上飞,也是摆脱面朝黄土的又一途径。但大批人因严苛的体检标准未能通过,比如高华翰也考过,因双手震颤症而没有通过。高承勇在镇上,“没有一个人说他不老实”,说他早年学途失利而受挫,老校长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那会儿的大学生也就是一个班一两个,一路要甩下多少无法攀上天梯的寒门弟子,他们还不是一代代固定在田地上?
但高承勇就不一样,他80年代末在镇上务大棚,棚被风刮坏了,也不急着修,这在农民里是种异样。1988年,大儿子出世,他失踪了一段时间,老婆张清凤在月子里喊着隔壁亲戚讨点馍馍吃。整个90年代,他名义上是在镇上种地,却无心恋农,跑到白银或靖远打零工,工期结束了才现身镇上。
高华翰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么一个“肉怵怵”(胆小、女性化)的人,犯下如此天大的事,完全“跟杀人联系不起来”。他的儿子告诉他那天,他说:“不会吧,会不会还有一个高承勇?”“我就以我知道的来否定这个事情,我儿子说,爸爸没错,那两个儿子是大学生……”
有次高承勇和妻子去邻村的一个舞厅跳舞,“人家有点二杆子(当地俚语,混混流氓),搂着他老婆做了些不规范的动作,他去找那人,以表示他是丈夫,却被对方扎了一刀,他没反应。这事情是人家拿着2000块钱去白银找他,私了的。这就是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憋屁的人”。
高承勇的二哥20岁时被黄河吞没,高华翰看着也伤心。青城倚黄河南滩和谷地而生,与北岸的白银水川镇相望。为了改道黄河,造福南北自灌田,他的二哥是70年代治理黄河的一员,但在拉空船回岸采石的过程中,他在20来个纤夫中,不小心被缆绳打落到黄河里,高承勇多次去到失事处哭过。
厂矿上的白银
榆中青城古镇在行正区划上属于兰州,相距45公里;若跨黄河到白银,则25公里。青城南边的榆中北山,如一道耸出1000米的屏障,隔断了兰州之路,操着兰州金城片方言的青城人,宁愿在厂矿林立的小城白银营生。80年代,镇上运行着一种装有30座硬凳的“大轿子车”,形同城市公交车,穿过黄河上的索桥就到了白银的重镇水川,不愿花那1.6元的,便坐拖拉机在1里宽的河面上突突穿梭着。